[回味]IF。－拼湊青春 Pieces of me

2013/12/30

票卷在入場的時候截角被撕開，手背上蓋上了藍色的印章，
他們依序入座，在有些許久的等待後、暗燈的同時閉上眼睛，
聽著耳邊鼓譟的尖叫聲，眼皮上感覺到燈光的絢麗跟熱度。
等了好久的這一天。
票卷上打印著女歌手的名，她站在面前，招牌的捲髮跟爛漫的笑容，
握著麥克風唱著開場曲，情動的時候緊緊閉著雙眼。

If life is a drama
you cry on my shoulder
all the stars will shine and time has come

If something had happened
and time can be frozen
all the questions will be seen as one

他們眼裡都溢出了淚水，溫溫熱熱地流過臉頰，眼窩裡滿滿凝聚著思念。
為了什麼而來到這裡？
為什麼呢？

×晚安晚安

小婕醒在凌晨三點二十五分。
夜裡有點涼，她搖搖晃晃地下了床，掀開暖暖的被窩時感覺自己全身發著抖。
通常不會在凌晨離開夢境的。
恍惚地步入廚房，拿取透明的水杯裝了一杯溫開水，倚在冰冷的牆面上緩緩喝著，
掛在客廳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向前走著，時間像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入了無止盡的黑洞裡。
那個人才不過離開了幾天而已。
小婕無聲地扯開一個澀澀的苦笑，空杯子放進流理台，想在手機螢幕上輸入滿滿的想念，
但那都僅只是於想像而已。

回到被窩裡，殘忍的冷空氣帶走棉被原有的熱度，躺進床的懷抱裡她忍不住瑟縮。
現在幾點了你在做什麼呢
不知道你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少了點煩惱
跟寂寞屈服，需要多久時間？小婕毫無睡意，翻來覆去想著。

說好要一起去看演唱會的。
賣票那天兩個人站在售票機台前緊張地迎接售票時間的到來，
便利商店的店員一定覺得她很吵，抓著對方的手臂驚慌失措地亂叫，
螢幕上的小綠人怎麼還可以這麼悠閒地漫步？小婕神經質地對著機台央求它跑一點，
當機台緩緩吐出二聯繳費單時，兩個人開心地擁抱在一起，
連店員幫忙結帳的時候都笑著祝福，真是太好了買到票了。
太好了。
滿滿喜悅洋溢在小婕臉上，對方的樣子映在眼簾裡面，頰上都還有對方唇間的餘溫。
說好要一起去的啊。

兩人份的票卷孤孤單單地躺在書桌上，照片裡面的兩個人摟著肩摟著腰極為燦爛地笑著，
夜色也絲毫不減回憶裡的彩度，那些過往歷歷在目，
但原本要躺在身邊一起共枕眠的人卻不在了。

晚安晚安晚安你聽不聽得到
晚安晚安好想聽你說聲晚安
晚安晚安還是一樣想念你
晚安你會不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越想念睡意就越被趕到越遠的國度，小婕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無奈地嘆氣，
整個人裹在棉被裡，桌布上的人還在對她笑，點擊開通訊軟體，
對話框跳出來，游標閃爍，正在等著小婕輸入任何字句，然而她卻遲疑。
與思念的周旋讓時間語落得更快，凌晨四點二十五分，
螢幕亮了又黑，黑了又被解鎖而亮起，小婕最後閉上眼睛，把剛剛輸入好的字句按下了送出。

『喂妳還沒睡啊，那邊應該四點了不是嗎？』
『小儀，我好想妳喔(哭臉)』
『妳乖啦，早點睡啊，演唱會不是今天嗎？對不起啦不能跟妳一起去，老闆真的很機車臨時派出去出差什麼的……啊妳票賣掉了沒？』
她總是那麼貼心，連在異國也算好了時差。小婕勾勾嘴角，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鍵入。
『以後再一起去！為了懲罰妳，下次妳要自己去排隊買票！然後我才不要賣票勒，那個位置要留給妳的耶，我不要陌生人坐在我旁邊。』
『妳真是……好啦隨便，妳快點睡啦拜託。』
『晚安晚安晚安妳聽不聽得到～』
『晚安晚安好想跟妳說聲晚安J』

鮮明的笑臉出現在小婕眼前，然後她終於笑了，輕輕哼起了原先有些悲傷的歌曲。
晚安晚安希望你都好好的
晚安我要跑去你的夢裡找你說
晚安

有時候說我愛妳，太沉重了，所以能夠找到一個能說晚安的人，是多麼難得。
『晚安晚安，我親愛的小儀(飛吻)』

×飛鳥

當魚看著展翅高飛的飛鳥，明明喜歡，卻永遠不能在一起。

「欸，小帆，歹勢啦我遲到了！」
彥放下了背在肩上的樂器，轉了轉自己脖子，按著肩膀露出痠痛的表情。
「喔，快看你要吃什麼，快餓死了。」
小帆將菜單推到了彥面前，撐著頭望著窗外。
「肚子餓不會先點喔？」
「等你的時間我把午餐吃完了，然後就走人不等你，你說好不好？」
小帆露出了嫌惡的表情，語末甚至還翻了白眼。
「好啦對不起，我等一下請你喝飲料？」
「唉呀我知道阿彥哥人最好了！」
「去死啦你少在那邊！」
彥用力推了小帆一把，小帆終於露出了平常的笑容，剛剛一定在假生氣，為了騙得一杯飲料。
小帆一貫的招數，但每次總是能把自己給騙倒。
彥低頭快速地畫了菜單，送到櫃檯的時候還囑咐著小帆那一份不要放蔥。

彥和小帆高中的時候認識，一見如故，每次見面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兩個人在熱音社，彥是吉他手，小帆是主唱。
小帆的聲音很好聽，唱歌的時候情感豐富，才思敏捷，偶爾還會給彥聽自己剛寫好的DEMO，
涉獵的音樂範圍也很廣泛，從外國大團到台灣獨立唱片圈都聽。
因為有永遠聊不完的話題，彥總是覺得見到小帆的時間都是開心的，而對方也是，
他清楚明白對方的壞習慣：貪睡、愛吃（但挑食）、小孩子氣、難搞。

但今天小帆特別不對勁，彥察覺得到。
附餐飲料沒喝完，小帆一直望著窗外，撐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欸，你還好嗎？」當彥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小帆輕輕的撇過頭來。
「如果魚，愛上了飛鳥，怎麼辦。」
小帆的語氣淡如水，眼神懸浮不定，看著彥的樣子有些空浮。
「等魚下輩子變成飛鳥再說啦，你問這什麼鬼問題？」
彥以平常回話的方式吐槽，小帆眼裡閃過一絲微光，沉下了眼之後，只回應了「喔」一個字。

我放肆地對他撒嬌任性躺在他懷抱
我收集他對我的好放口袋塞進心臟

「小帆，你歌寫好了沒啊，比賽的時間要到了欸！」
「寫好了啦，還編了一個超難的solo，讓我們阿彥哥帥氣逼人喔──」
「靠你是要整死我嗎！」
「所以要多多練習啊，要是你沒遲到我們就可以早半個小時開始練團了。」

彥覺得小帆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雖然嘴巴真的那麼壞了一點。
從高中到大學幾乎是朝夕相處，雖然各自被分發到不同的學校，
因為樂團的關係還是得時常見面，參加比賽時團員都很緊張，
但小帆那天唱出來的歌，心痛得讓在台上替他彈吉他的彥都快要窒息。
雖然是悲傷的情歌，雖然小帆一向在歌唱的情緒都拿捏得很好……
但彥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汲取他暮角殘光渴望被溺愛豢養
我盲目地橫衝直撞怎麼卻遍體麟傷

比賽完後緊接著是爆炸的期末考，彥幾乎沒接到小帆打來的電話，
有聽說他喜歡的那個女歌手要開演唱會了，彥猜想小帆肯定買了票。
那天彥莫名地心浮氣躁，不斷想起小帆的樣子，無法靜下心來念書，於是拿起了吉他，
刷弦刷不到兩下，一根弦忽地之間斷裂，因彈力與銳利的斷面，劃破了彥無名指的指腹。
OK繃才剛貼好，彥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小帆，但電話那頭不是他的聲音。

彥慌張來到小帆的租屋處，紅色的閃爍映在眼裡，三步併兩步地衝上樓，
拉開黃色的封鎖線，身穿制服的警察問他是誰，但彥無心去回答。
「小帆、小帆！」
小帆沒有回應彥，緊閉著雙眼，失去血色的輪廓看起來格外寂寞，
張開雙手的樣子，像飛鳥。

警察交給彥在現場蒐到的遺書，彥幾乎顫抖著雙手，
閱讀完裏頭的內容之後蹲在原地崩潰地哭泣。

我是魚，你是飛鳥。魚愛上飛鳥了。
魚要輪迴去下一個輩子，變成飛鳥。

我那麼膽小他那麼勇敢
那麼別丟下我呀
請背著我飛

小帆還留給了彥，一張演唱會的票。

×三個字

最近我有點不喜歡聽到看到好朋友這三個字
好朋友只不過是種還沒太熟的代替詞

瑛瑛承認自己不應該去偷翻男朋友的手機，但男朋友手機裡面不檢點就不在自己的懺悔範圍內！
氣急敗壞地在房內踱步，男朋友洗澡的水聲嘩啦嘩啦地流進下水道裡，還在浴室裡頭哼著歌呢。
「阿哲，我有事情要跟你講喔。」
瑛瑛等得實在不耐煩，伸手去敲了浴室的門，還刻意裝得甜膩的語氣對裡頭喊話。

「嗨我的公主，有什麼事情這麼急要我快點出、喔！」
阿哲想要帥氣地登場卻被瑛瑛揮過來的毛巾直擊臉的正中央，就像箭靶一樣，命中紅心。
「妳幹嘛啦！」
阿哲滿臉不悅地扯下臉上的毛巾，下一秒卻驚慌失措地變了臉色。
「那你來告訴我，這是你的哪一個公主啊？」
瑛瑛手裡握著阿哲的手機，螢幕上好想你、好想跟你見面煽情地顯露在空氣裡，
阿哲想伸手搶回手機，但在瑛瑛手上的手機又硬生生地收入最新一則的訊息。
「她、她就只是好朋友而已啊！」
阿哲驚慌失措甚至講話都還結巴，瑛瑛瞥了一眼最新的訊息，氣急敗壞。
「是喔，好朋友！好朋友會傳這種照片給你然後說我好寂寞我好冷？」
顯示在螢幕上的照片讓阿哲啞口無言，女子在昏暗的房間裡面對著鏡子自拍，
長髮垂落在胸前，鏡頭聚焦的部位衣物少得可憐。
「真可憐，沒錢買厚一點的衣服穿，難怪會冷啊。你哪裡來交到這種好朋友啊──」
「瑛瑛，妳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了會突然傳、」
「你給我閉嘴！」

瑛瑛咬牙切齒地將阿哲跟女子的對話紀錄瀏覽過一遍，在阿哲面前活生生刪掉了她的電話號碼。
阿哲以為刪完紀錄之後先認罪道歉會得到一些成效，沒想到瑛瑛就只是放下手機，
然後對著阿哲極度燦爛地笑著。
那個笑容讓阿哲渾身雞皮疙瘩，充滿了不祥的預兆。

「你呀，很多情嘛，是吧。」
「瑛瑛，對不起，我……」
「要是說對不起有用，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了喔。」
瑛瑛托起阿哲的臉，在臉頰上摩娑了一會兒，而後使勁地擰著阿哲的頰邊肉，
阿哲因此痛到叫出了聲音，瑛瑛更變本加厲地揮了阿哲兩巴掌。

你不認識他嗎他朋友是我朋友
管你是誰朋友
什麼電話號碼留給你也不會打
好朋友是誰決定的啦

「去你的！敢偷吃是不是？吃很好是不是！我要跟你分手！沒商量的餘地！」
「瑛瑛──」
「滾出去！這輩子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阿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瑛瑛家門口，臉上深深被掐紅的印子，肯定要好些時日才會痊癒。

回歸寧靜而沒有他人的房間。瑛瑛雙手環在胸前，打開衣櫃扔出了所有不屬於她的衣服，
丟棄所有跟她沒有關係的日常生活用品，用黑色的塑膠袋全部打包裝起來，
在瑛瑛打開抽屜的時候，看見躺在最上頭，日期逼近的兩張演唱會票卷。
票是阿哲買來送瑛瑛的，要是賣掉一張瑛瑛還可以賺一點零用。

非常好。
瑛瑛臉上勾著的，還是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香格里拉

工作煩心，Lala回到家的時候幾乎整個人軟癱在沙發上，什麼事都不想去思考。
『先去洗澡，不要賴在這裡啦，妳等一下又睡著，然後感冒！』
耳邊傳來熟悉的碎念，Lala無奈地笑了笑，對著空氣回應：「好啦知道了。」

我以為認真去做就能實現我的夢
以為寫首好歌走路就能抬起頭
以為騎摩托車旅行就能變英雄
現在的我失去了衝動

Lala用毛巾包住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衣服放進洗衣機前又聽到了那樣的聲音：
『跟妳講過多少次，這種衣服要放洗衣袋、反面洗啦，還有妳頭髮趕快給我去吹一吹！』
知道了啦，真的很囉唆耶。
Lala乖乖地遵照指示，按下洗衣機的啟動鍵後聽話地將頭髮吹乾。
其實她真的很想念有人幫她吹頭髮的時候，
向外人道起的時候，還被驚訝地回應說：「感情怎麼可能可以好成這樣！」
其實她很驕傲也感到很幸福，只是從來沒向對方說。

Lala喜歡從背後擁抱，不管是自己是接受擁抱的受詞還是主動給出擁抱的主詞，
對方身上的味道、使用的洗髮精氣味都和自己相同，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生活了好久好久。
雖然對方真的很愛挑自己的毛病，但在當Lala遇到困難或是難過的時候，
以最溫柔的心還有陪伴在Lala身邊的，一定都會是那個人。

冰箱裡頭還有一些青菜跟蛋，全都進了Lala深夜食堂的備料裡，
熱呼呼還冒著蒸氣，Lala將煮好的麵食盛裝到碗裡，坐在客廳裡。
「不好意思啦，我要吃宵夜喔，拜託不要生氣！我有加青菜跟蛋，很營養的！」
Lala吐了吐舌頭，講出口的話讓自己比較心安，然後暖呼呼的全部進了胃裡。

那些迴盪在腦海裡的聲音已經存在好一陣子了，
但Lala絲毫不覺得困擾，甚至希望這種情況可以不要消失，
可以不要消失就好了。
Lala平常不抽菸，但極度不順遂的時候她會一個人躲起來，燃起菸蒂，看菸圈在空氣中飄散。
那個人曾經和Lala在抽菸這件事上起了很大的衝突，好幾天不說話，
最後是Lala低聲下氣地道歉，自行將菸盒沒收好幾個月。
陽台上吹著微微的風，Lala靠在牆邊，看著菸頭的火光一閃一滅，
已經沒有人再跟她說抽菸不好，也沒有人要沒收她的菸盒，縱使她真的很少抽。
Lala很用力地嘆著氣，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滿滿都是落下的淚水。

雨會下雨會停這是不變的道理
夜空中北極星迷路的人不恐懼
我唱歌你在聽一切風平又浪靜
G和弦的根音撫平脆弱的心靈

Lala感到冷，指尖的菸蒂早就已經熄滅，整個人抱著膝蓋，像未出世的嬰孩，
淚水怎麼樣都止不住，沒有人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別哭了，我在這裡。

如果妳可以，一直一直都在這裡。
Lala止不住自己傾盆的想念，在黑夜裡掩著面，讓自己摔進無止盡的深淵裡面。
沙啞的嗓音張口喊出來的，日夜想念的詞彙、人生第一個學會講出口的字：
「媽……」
一直以來，都用無私與不求回報的愛在擁抱著Lala，一生就只能有一個的人。

她將客廳整理乾淨，廚房的碗不再隔夜洗，起床後棉被會乖乖自己摺好，
生活太多瑣事都學會了，但怎麼樣都學不太多面對獨自一人的寂寞。
Lala休假的那天起了個大早，去早市買了一些食材跟水果，回家弄了好幾道料理，
開了一段時間的車，停在母親的墳前，照慣例的清掃，而後奉上水果與自己親手的料理。
「媽，我來看妳了。」Lala雙手捻著香，閉上雙眼。
「做了一些菜，我知道我手藝還是很爛啦，就是沒妳好，但還是希望妳喜歡，還有水果，當季的喔，都是最好吃的！」
Lala看著母親的名，臉上漾起淡淡的笑容。
「媽，很想妳欸。跟妳說，我要去那個我很喜歡的女歌手的演唱會喔，會早點回家，妳不要擔心。不要坐在客廳等我，我真的會乖乖回家，而且會注意自己的安全啦。」

我只想牽著你走到很遠的夢裡
小木屋紅屋頂地址是一個秘密
你抱著小貓咪藍眼睛不再猶豫
香格里拉在哪裡讓我們去找尋
Lala輕輕唱起了歌，坐在墳前跟母親聊了好久的天。

香格里拉在哪裡？
Lala深信，一定在她母親所在的那裡。一定是的。

×

「謝謝大家，今天來這裡看我。」
女歌手笑著跟觀眾揮手，然後向觀眾深深掬了一個躬。
他們之中有人使勁拍著手，身體裡充滿著興奮與喜悅，為一段不該留戀的感情鼓掌；
有人苦著臉，思索著一個不曾被坦白卻再也沒機會經營的愛情；
有人甜膩地看著身旁的空位置笑，就像她的心上永遠留著她的位置；
有人在哭，寂寞與想念塞滿心臟每個角落，希望自己能夠回到過往。

「希望你們今天晚上，能拿走一些勇敢、能拿走很多勇氣、拿走很多的力量。希望你們，今天都會有個好夢，謝謝你們。」

If there’s a way
to find your soul

If you’re a liar
I hope you know
You are not alone

IF。